2014/6/15 | 作者:李祖翔 | 點閱次數:582 | 環保列印 專題報導/記者李祖翔 圖/台北市視障家長協會 在台北市視障者家長協會擔任視障教材教具研製中心副主任的黃慧子,分享了教育全盲女兒的歷程──如何給孩子最適切的教育,讓她煞費苦心,覺得時間永遠不夠用。 「先天視障者學的點字,是以注音為基礎的,對文字的組成沒有概念。」黃慧子說,小學老師常考部首,女兒只好硬背,一課生字或許背得起來,綜合一起考就很痛苦,「所以我讓女兒從小學習運筆寫字,寫數字和簡單的筆順,並花很多很多時間為她解釋字形與字詞的意思。」 小學三年級才要學的技能,如上網查單字、學造句,女兒小一就要訓練,因為生活經驗太少,無法造句,還必須回到基礎做練習。可惜孩子的學校功課隨著年紀愈來愈多,沒時間再慢慢解釋,只好利用假日補強,讓她對字產生概念,尤其是閱讀,用閱讀培養猜測詞意的能力;也和老師商量,不要默寫生字,改成造詞,如「英」是英國的英、英雄的英。 現有的導盲學習系統讓視障生可以選詞,卻有個小麻煩,如果醫生的「醫」字排在第二十二個詞,孩子得先聽完前面二十一個她不要的詞,才能選對字。所以部首學習法的誕生,對視障生而言更加的重要,省時也增加對中華文化的認識。 要學部首,得知道文字的由來與演變,聽老師說故事,似乎是視障者一致的興趣。黃慧子觀察,女兒就很愛有故事可以聽的歷史課,相較國語反而乏味、枯燥,黃慧子說:「每次女兒回家,只記得老師說了什麼故事,不記得上了數學還是國語。」黃慧子想,用對方法學文字,或許是最適合視障者的。 當時適合視障的部首學習法尚未研發出來,黃慧子用了很多方法幫助女兒,結果發現女兒學會電腦打字後,偏愛寫日記,「她的文字創作常讓我讚嘆。」不過因為對文字缺少概念,不會選字,有時媽媽會感到驚恐,如小二時,女兒寫了「老師帶我們做靈骨(鈴鼓)。」 父母不嫌累 女兒先叫苦 為了加強女兒選字的精準,父母不嫌累的糾正,女兒卻先喊苦,因為寫功課已很無聊了,不想再讀第二遍。 黃慧子說:「女兒不喜歡填鴨式的教法,所以我送她到國外去學習。」 儘管人生地不熟、特別想媽媽,卻上了一次探索課程就不想回家,女兒興奮地說:「舉辦奧運時,老師要我們上網找出各種運動規則,上課再分享,如果沒做過功課就真的混不下去,非常有趣。」十四歲的女兒在台灣學過鋼琴,勇敢走出去後,開啟更寬廣的學習道路,不僅會吹長笛、薩克斯風,還組了一支Band。 孩子要面對的事很多,包括爸爸在她小二時過世,「先生曾說,生活費和孩子學費他來賺,我專心帶孩子就好,即使他在國外,我們視訊不斷,天天聊。」現在黃慧子專心在協會工作、為視障者服務,期待建立對視障生最好的環境,讓他們即使沒有家長在身邊,也有把自己照顧好的能力。 生活訓練 認識色彩 對盲友有幫助 誰能想像「色彩」對視障者的意義?黃慧子喜歡藝術,參觀美術館時總想帶著女兒一起去,可想而知,很多作品女兒無法欣賞,卻意外發現大型畫作如山水畫或色塊,女兒是看得到的,「有次她還指出哪裡是不是有墨色。」 黃慧子指出,視障的種類很多,有人看得到光影,有人影像模糊,有人是視網膜剝離,但眼角餘光還能看物,協會便提供了「剩餘視覺」的輔助學習,對定向訓練和生活教導都有幫助。 想像全黑的地下室,如果視障者能感知微弱的光亮,就可以教導他們停電時分辨出口的位置,建立逃生觀。 所謂的剩餘視覺訓練,是為視障者─以各自方式─看到的事物作命名,例如他們看到的紅色也許與一般人不一樣,偏暗或模糊的黑,但能告訴他們,那種顏色就是一般人說的紅色。 「學習選色、熟記色彩,對視障者的衣著管理很有用。」黃慧子的女兒小時候喜歡粉紅色,因為大家都說粉紅色是公主裝,上國中後她卻討厭粉紅色,覺得噁心,原來視障者很在意同儕對他們穿著的評價。 服裝對視障者的人際關係是有影響的,因此什麼衣服的花色會受到友善的歡迎,他們就喜歡那些服裝。此外服裝與儀容愈得體,謀職面試時就愈能讓主管覺得:「他們不需要被特別照顧、他們可以把自己打理好。」 義工體驗 閉上眼睛 能培養同理心 一般人依賴視覺太多,容易忽略視覺缺損的感受,如果嘗試閉上眼睛,就可以體會視障者的恐懼,或是從此發掘出身旁美好的存在。黃慧子曾帶義工蒙著眼,從博物館走到捷運站,以此了解視障者的感受,未來更能引導視障者。蒙眼走路考驗了義工對陌生人的信任度及默契,沒默契的人可能等你跌倒了才告訴你路上有洞。 體驗後的義工說,以前習慣機車的引擎聲,蒙著眼就變得很可怕,不知道會不會碰到;以前義工也忽視很多聲音,一閉眼就聽到鳥叫聲;明眼人聽到小女生哭著跑過去也不會有特別想法,蒙著眼卻會迷惘:發生什麼事了? 黃慧子覺得,人們應該學習同理心,幫助視障者學習,「不要害怕去嘗試,如同拿剪刀剪紙誰都會,蒙眼卻會害怕剪下去,但熟了就不怕。」一般人閉眼也可以洗澡,即是因為對身體很熟悉的緣故。 沒有同理心的人,會說出無心的話,傷了視障者。有次一個小男孩指著黃慧子的女兒,對他媽媽說:「這個姐姐是瞎子。」女兒生氣的說了聲:「討厭。」黃慧子回頭看,男孩的媽媽頻道歉,但她發現小男孩是沒有惡意的,只是介紹她女兒給媽媽認識,但他認為,「瞎子」只是一個代名詞,不知道女兒聽了會很難過。 跟女兒如是解釋了以後,女兒才釋懷,還會主動跟人家說:「我是吃了會微笑的蝦子。」 鄰居遇到黃慧子母女,也會「很關心」的說:妳女兒好可愛、好可憐,上輩子不知道做了什麼壞事,變這樣?「雖然知道他們沒惡意,可是聽起來確實不好受。」 視障觀感 泡咖啡難 多學就會開竅 視障生學習是艱辛的,大眾應該讚美他們的努力。黃慧子說,視障生要學會做早餐,如煎蛋、包水餃,或者給吐司抹果醬,這樣他們去參加夏令營,父母才會放心,然而抹勻果醬可是精細動作,要學很久! 泡三合一咖啡同樣要訓練,分倒粉、加水、攪拌三堂課,厲害的學生練習一下午就能上手了,不熟悉生活自理的人,則要一個星期,別以為攪拌很簡單,很多視障生只會上下攪動,不知道怎麼旋轉。 雖然教導視障生是件苦差事,但黃慧子注意到,他們會因為學習而開竅,「如我女兒小時候不吃菜,我很納悶,她又看不到綠綠的菜,怎麼跟一般小孩一樣挑食?結果老師教了他們洗菜、做生菜料理,與菜有『互動』,認識菜後,她竟然就會吃了。」 除了生活中的糗事,視障生的性情跟一般孩子沒兩樣,像黃慧子的女兒最近變瘦了,因為青春期來臨,女孩也愛美;女兒還愛惡作劇,曾打了一張點字,叫小男生邊摸邊讀,當男生喊出「我是白癡」四個字後,雙雙放聲大笑,他們的童真讓黃慧子印象深刻。 早療現況 供不應求 父母攜兒北上 台北市視障者家長協會提供的「視覺損傷嬰幼兒早期療育服務」,歷史悠久卻供不應求,除了六歲前的療育外,六歲後也可以負擔一半的費用繼續來上課,因為除了這間,其他地方找不到。 走近早療教室,看向玻璃窗,親子一起聽著伍佰的搖滾舞曲,踩著凳子上下擺動,這是協會的早療律動課;孩子偶爾抓著爸爸的衣服,偶爾和媽媽親暱的抱在一起;為了矯正姿勢,有的孩子還扛著雨傘作運動。 一般人閉上眼鏡會失去平衡,視障小朋友卻從小學習平衡感,有人來參訪,一個孩子自告奮勇表演走平衡木,將大人嚇得心驚肉跳,但他們真的做得到。 「孩子看不見,智商卻是正常的。」有些機構的早療課,老師是教導心智障礙者出身的,他們讚嘆視障生好聰明,根本不需要上課,可惜資源缺乏,家長不知道還能上哪學習,只好求老師讓孩子繼續待著。 而協會的早療班出過很多資優生,有個女孩用一般人的標準測試,被評估出是語言和數理雙天才。 協會目前服務的對象來自全台各地,包括新竹、南投、高雄與屏東,視障生的父母為了孩子,多北上租房子,陪孩子學習,他們知道,早療很重要,小時候多用心,勝過長大後彌補的「事倍功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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